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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汉初的游侠之风盛到什么程度？】

战国时期，群雄并起，诸强争胜。各国权贵大兴养士之风招徕贤能，为母国能在诸侯之间的激烈竞争中续命而殚精竭虑。一时间，任侠之风炽盛，那些急公义、重名节的行侠义士，成了战火纷飞的混乱时代里一道独特的风景线。时移境迁，秦二世而亡，汉代秦而立，战国的养士之风却并没有随着战国和秦朝的结束而远去。这又是为什么呢？

从战国末期的"刺秦王"事件说起

"养士"的行为与游侠的兴衰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。战国后期，秦国一家独强，六国当然也不会束手就擒，坐以待毙。表面上，大家虽然不得不对秦王笑脸相迎，背地里却时刻不忘在"养士"以图存。这其中当然就包括豢养"死士"，希望能"擒贼先擒王"??只要干掉秦王，"虎狼之师"至少也会消停一阵子吧？于是乎，今天的我们通过史书的记载，就能够了解到若干"刺秦王"的故事，比如最著名的荆轲、荆轲的好友高渐离，以及后来成为"汉初三杰"之一的张良。

汉初的游侠之风盛到什么程度？500侠士集体自杀

张良拾履

张良出身韩国贵族，五代在韩国为相。《史记?留侯世家》说他有"家僮三百人，弟死不葬，悉以家财求客刺秦王"，意思是说，张良家有童仆三百余人。弟弟死了不厚葬，散尽家财寻求侠客刺杀秦王，一方面为已经亡了的韩国报仇；一方面，也当然希望能够"复国"。

公元前218年，秦始皇在巡游经过博浪沙（今河南新乡原阳县境内）时，他的车队突然遭到一个巨大的铁锥袭击，所幸砸中的是一辆副车，秦始皇则安然无恙。而掷铁锥行刺的大力士，正是张良所养的"士"之一，这次行动也是在张良安排下进行的。

博浪沙遗址

事后，秦始皇大兴搜捕，张良也因此改名换姓，逃到下邳（今江苏睢宁县一带）隐居起来，但仍然任性行侠，杀了人的项伯找到他，居然也被他收留了。

"居下邳，为任侠。项伯常杀人，从良匿。"??《史记?留侯世家》

诞生于闾巷游侠之间的大汉王朝

对以刘邦为中心的建汉功臣集团略作盘点，我们不难发现，除了张良是原韩国贵族出身以外，其余大都是出身于市井之间的游侠。比如曾为刘邦屡献奇计、后来位至丞相的陈平，年少时虽然家贫如洗，却在兄长的资助下四处交游。当地的富人张负见陈平家虽然住在偏僻的穷巷子里，拿破草席当门使，门外却有许多贵人家的车轮的痕迹。也正是因此，张负回家后便对儿子说，要把孙女嫁给陈平。及至娶了张氏女子之后，陈平资财日益宽裕，交游也越来越广。

"（张）负随平至其家，家乃负郭穷巷，以弊席为门，然门外多有长者车辙。张负归，谓其子仲曰：'吾欲以女孙予陈平。'??平既娶张氏女，赍用益饶，游道日广。"??《史记?陈丞相世家》

张耳本是魏国公子无忌，也就是信陵君的门客。他在亡命于外黄（今河南省民权县）时，得丈人家资助，大量招揽门客，甚至有千里之外赶来投奔的。那时刘邦还是一介平民，也时常作为张耳的座上宾，在他家一住就是几个月。

"高祖为布衣时，尝数从张耳游，客数月。"??《张耳陈馀列传》

张耳和他的好友陈馀因声名在外，同时被秦朝通缉时，二人在陈地（今河南淮阳一带）广交豪杰，加入了并加入了陈胜的队伍。汉朝建立之后，张耳被封为赵王，与刘邦成了儿女亲家，是鲁元公主的公公。司马迁评价他们说，他的宾客也好，仆役也好，无不是天下的豪杰。

"张耳、陈馀，世传所称贤者；其宾客厮役，莫非天下俊桀??张耳、陈馀，天下豪俊。"??《史记?张耳陈馀列传》

"俊桀"、"豪俊"，说白了，其实就是任侠的豪士，也就是游侠。

影视作品中的张耳和陈馀

除了陈平、张耳，陈馀这些人之外，后来成为淮阴侯的韩信、与韩信同为"汉初三大名将"的彭越、英布、由楚转汉的季布、季心兄弟，以及原齐国贵族田儋、田荣、田横兄弟、张耳的门客贯高等人，他们在成名之前，无不以其侠行义举而闻名于世。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，大汉王朝就是由这些散落在民间各处的大、小豪侠们一手缔造起来的。

战国游侠的遗风：汉初的两起"自杀"事件

在战国乃至汉初，"游侠"已经俨然成了一个被民众所广泛承认的社会阶层。即使汉朝业已建立，游侠无论在民间还是在已经贵为天子的刘邦眼里，依然拥有存在和滋生的土壤。

比如季布原本不但是楚国名将，还以任侠闻名于楚，在被刘邦赦免之前，曾长期躲在周家。刘邦重金寻捕季布时，周家无奈之下将他易容卖给朱家。朱家知道他们买的是季布，季布也知道朱家知道他是季布，甚至周围的百姓，乃至当时的高官汝阴侯夏侯婴也知道他是季布，但居然没有一个人说破，使季布安然度过了劫数。季布的弟弟季心，更使"方数千里士皆争为之死。"

"季布者，楚人也。为气任侠，有名於楚??高祖购求布千金，敢有舍匿，罪及三族。季布匿濮阳周氏。周氏??乃髡钳季布，衣褐衣，置广柳车中，并与其家僮数十人，之鲁朱家所卖之。朱家心知是季布，乃买而置之田。"??《史记?季布栾布列传》

影视作品中的季布

《史记?田儋列传》还记载了一则故事：秦末农民起义的首领之一田横，在汉朝建立之前，不但拒绝归附楚、汉中的任何一家，更是烹杀了刘邦派来招降的说客郦生。刘邦称帝后，田横为避免报复，带领他的五百门客逃到海岛生活，刘邦想纳田横为己所用，便强行招抚，田横想到自己的亡国往事，加上他如果接受，就难免与命丧他手的郦生的弟弟郦商同朝为官。思前想后，田横在赴京途中便自杀了。两个门客捧着他的首级，随使者见到高祖刘邦。

"高帝曰："嗟乎，有以也夫！起自布衣，兄弟三人更王，岂不贤乎哉！"为之流涕，而拜其二客为都尉，发卒二千人，以王者礼葬田横。既葬，二客穿其冢旁孔，皆自刭，下从之。高帝闻之，乃大惊，大田横之客皆贤。吾闻其馀尚五百人在海中，使使召之。至则闻田横死，亦皆自杀。於是乃知田横兄弟能得士也。"??《史记?田儋列传》

刘邦为之感慨流涕的同时，安排"以王者礼葬田横"。之后，这两个门客在田横的墓冢旁边相继自杀。刘邦又惊了，安排人去海岛招纳田横的五百门客。结果门客们进京后知道田横已死，五百人居然集体自尽了！

另一起?自杀?事件，发生在刘邦的亲家张耳的门客，也是赵相贯高身上。公元前199年，刘邦经过赵地时，贯高因不满刘邦对于赵王张敖的傲慢，便与人合谋杀之。事情败露，张敖自然难脱干系。与贯高一起行动的数十人相继自杀，只有贯高受着狱刑，不忘为领导开脱。后来刘邦查明确实与张敖无关之后，便同时赦免了张敖和贯高主仆二人。贯高得知主人已经安全了，感慨道：

"今王已出，吾责已塞，死不恨矣。且人臣有篡杀之名，何面目复事上哉！"

说完便自杀了。司马迁说这件事在当时"名闻天下"，可见当时侠风之盛。

贯高被捕

从刘邦对待宿敌季布的态度，以及对待贯高、张敖的态度可以看出，他本人对于游侠身上的豪侠气概，还是相当欣赏的。其实不难理解。刘邦虽然贵为大汉开国之君，但实际上，他的大半生，有35年时间都生活在游侠非常活跃的战国时代，秦朝虽然严厉打击游侠势力，但毕竟只存在了17年，而刘邦在自己所建立的汉朝，也只生活了七八年时间。加上刘邦自己的出身，难免不对游侠及其所代表的精神产生高度认可，即使贵为天子，也对民间的任侠行径予以默许，这才有了前文季布能在民间安然"渡劫"的故事。

同样是在主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杀人，贯高和张敖主仆能得到刘邦的宽赦，汉武帝时期的游侠郭解，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。随着汉朝政权的逐渐稳固，游侠的生存空间，很快就要发生急剧的变化。敬请期待下文。